转自:嘉兴日报
■沈兴良
秋风秋雨,天地渐凉,山河尽染,又从一片片的绿,慢慢地变成了一片片的黄,如同人到中年,再步入老年,一切都在变得成熟与稳重。
不信你瞧,黄山栾身上那一串串嫩黄的花朵,也换成了一挂挂绯红的灯笼,这一个个像是秋天的号角,吹得桂树香了,吹得橘熟了,吹得梧桐黄了……多美的自然景致,便叫人想起李白的“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来,但有句话得说明在先,即彼时的梧桐其实不是现在的悬铃木——“法国梧桐”,也不是泡桐,而是中国梧桐——青桐。
落叶乔木,属锦葵科梧桐。树身笔直溜圆,树皮青绿光滑;心形的叶子,交互层叠,浓荫蔽日;花色黄绿相间,小如枣花;果实成熟时,外皮的一面会裂开,露出内中的圆粒果子,其状与芍药、八角茴香有点类同,可炒而食之。
诗曰:“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梧桐自《诗经》里款款走来,颇受民间欢迎,像在之后的《尚书》《庄子》《吕氏春秋》中,都涉及到了梧桐种植的话题。有说桐乡,原本就是“梧桐之乡”;再是禾城有条梧桐树街,但我不知这街名是否也与梧桐有关。
倒是我在子城的街路上,曾见到过许多大小不一的青桐,特别是那日途经鸳湖路时看到,从南湖宾馆一路向东,几乎是一棵香樟接着就是一棵青桐的。更巧的是,在迎湖桥北侧,东西两头各长着一棵泡桐。至于南湖路上,那大多则是法国梧桐了。
国人历来喜欢种植梧桐,也许是“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也许是“椅桐梓漆,爰伐琴瑟”,也许是“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想来是梧桐有繁盛也有萧瑟之意吧。因而白居易才会“以桐于情”,在《长恨歌》里,诗人用“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叙述在安史之乱中李隆基与杨玉环的爱情悲剧,诗说唐玄宗在失去杨贵妃后,熬过了春风拂面、桃李盛开的夜晚,却难度那秋风秋雨吹打梧桐落叶的时日。于是,后人每每在秋雨里见到梧桐,也就有了或多或少的共鸣。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是李清照《声声慢》中的句子,无情的秋雨,到了黄昏时分,还嘀嘀嗒嗒地落在梧桐叶上,可见词人彼时有多么凄惨和忧伤。又像本土散曲家徐再思,也写有“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不知这片悠悠落下的梧桐叶,内里蕴藏了多少游子的乡愁。
于我而言,读书时写作文也只会写“我家屋后有一株楝树和一株梧桐,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着”,或者“公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十分高大,树荫下可以乘凉”。也就是说,从我开始记事认知起,中国梧桐已在逐渐减少,而在机关、学校、公园、行道等地方,却有了法国梧桐的一席之地。
有说这“二球悬铃木”是法国人最早在上海种植的,树叶形状又类同于中国梧桐,所以上海人就称之为法国梧桐,又因其树冠宽阔,叶大荫浓,适于遮阳,且耐修剪,故而每个城市都纷纷效仿。但这“洋货”会产生毛絮,让人引起过敏。对于秋天的落叶,更是苦了保洁员。
日前,在环城南路运河畔的青桐树下,落叶已被扫成了一堆,斑驳、松软、凌乱,但在我看来,却有破碎之美、支离之美、枯残之美。为此,我在长椅上坐下,想多陪落叶一会儿,总觉得如若错过了这机会,就等于错过了一个良辰美景。忽又有一片梧桐叶下坠,我随手拾起,端详良久,秋思飞扬。
飘零的落叶,是失败还是成功?也许只有树叶自己知道。叶落归根,本是植物的生命循环,然内里有着否极泰来、枯极新生的道理。树,到了季节,叶就该落;人,到了年龄,心也要静。其实,人类如同植物,这林林总总的树,对应的就是林林总总的人。人生也是一场轮回,生甚或进,当如春夏之花一样开得灿烂;退乃至去,要像秋之霜叶一样落得静美。
是夜窗外,梧桐树上早已没了蝉鸣,但还有声音传来,那声音,是风吟,似近非近;是雨滴,如珠落玉盘;是落叶,在飘飞漫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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