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宝和妈妈江婉平。讲述者供图
摘要:
电影《好东西》上映后,24岁的金元宝惊叹于女儿王茉莉的生活——“简直就是我童年的一比一复刻,做记者的单亲妈妈,拿了很多奖,永远要出差要加班,很多时候只能把我交给邻居看管,甚至我爸是搞乐队的,五岁以前爸妈分开了,我爸有了新家庭。”
“但我是一个没那么幸运的王茉莉。”10岁的时候,妈妈在旅行途中出车祸意外离世,高中毕业后,金元宝开始四处寻找妈妈江婉平写的报道,探访她记录的餐馆、街巷,读她留下的日记,收集友人写的怀念文字。
小时候只知道她在忙,她写了什么样的文章、看了哪些电影、做过怎样的事,是个怎样的人?问题与答案在金元宝的追寻中慢慢浮现。她时常庆幸妈妈留下这么多文字,让她知道了更多,关于江婉平在平衡事业、爱情、友情和育儿中的实践,“把她当做一个完整的人来重新理解。”
以下内容根据金元宝的讲述和她收集的资料整理。
文|姜婉茹 编辑|陶若谷
“一定要说你有女儿啦”我去120采访。跟女儿说过后,就用自行车带着她送她去奶奶家。路上,她一本正经地说:妈妈,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你有女儿啦!为什么?你不要问为什么,反正你一定要说你有女儿啦。问来问去,她不肯告诉我原因。你不跟我说为什么,我就不说我有女儿了。她没办法了:因为如果你不说,他们会有人看上你,要娶你回家,再生个女儿出来的。——摘自江婉平的日记 2008年7月17日星期四印象里我妈妈总是很忙碌,手机响个不停,在家吃着饭,接个电话就出去了——她把自己的私人电话,写到了报纸的版面上,读者随时能找到她。深夜也要工作,去采访120急救车,要连续跟车24小时。
偶尔她会带我一起采访,交响音乐会,浙江的茶园,去广州,能长见识的都尽量带上我。为了写常州的夜公园,她从外贸店买了一些T恤,摆了两晚地摊,也带我一起去了。她日记里写:“对于丫头,今天应该是一个惊异之日。先是跟我去看了豆炙饼的制作过程,并且美美地吃了最新鲜的豆炙饼。其次是跟着我们人生第一次卖衣服。也小有斩获。”但我完全不记得了。
她突然想去一个地方,会立刻去学校把我接走,有一次去山上露营,晚上看星星。我问她:作业没做完怎么办?她说,会告诉老师我病了。
她有严重的拖延症,答应的事情经常到最后才完成。她朋友说起她,最多的描述就是“不靠谱”。别的小朋友回家,可能妈妈第一件事是把红领巾收好。我妈懒得管,第二天上学,经常找不到,或者懒得找,就每天买新的。
我不知道因为我妈起晚了,迟到过多少次。醒过来一看还有十分钟就要上学,或者已经开课半小时,我就哭了。有一次叫我起床,她大喊:“金元宝,不对了,8点了!”妈妈匆忙买了根老油条、一袋酸奶当早餐,骑车送我上学。一路狂奔到了学校,校门关着。一看表,原来才6:58,早到了一个小时。
江婉平生活照。
放学后,其他同学都被接走,我经常一个人在教室里,不知道玩什么,作业写一会儿不想写了,就一直问老师借电话,打给妈妈。后来去看了她的日记——“去接她的时候已是五点都过了。她打来了电话,是借老师的电话打的。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女儿。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她,不知如何度过一个人的近两个小时。”
如果班主任要下班了,我妈还没来,老师就把我带回自己家。其实我还挺开心的,去老师家玩,别的同学都没体验过。另一个放学后的去处是同学家,就在我们小区。那个同学患有自闭症,智力发育也迟缓些,在班里只跟我讲话。他爸妈很愿意我去陪他玩,我妈也高兴,我又多了个地方可以呆着。
接我放学的人,不时会换成邻居、妈妈的朋友、姑姑或者奶奶。虽然爸妈离婚了,奶奶还是很喜欢我妈,许多年来都在看她的报纸,一直订阅。
妈妈出远门的时候,也会拜托我爸照顾我。我没体验过三口之家的生活,不知道一般来说,爸爸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但他一直在我的生活里。我有个姨婆,每次见到我都要说,你好可怜。我回呛说,有什么可怜的?我爸妈都好着呢。
当时会想,我的生活很幸福啊,我妈把所有的爱和关注都给我了。我只会叮嘱她,一定要跟别人说,自己有女儿了。怕别人看上她,娶回家再生个女儿出来。可能潜意识里有危机感,想成为妈妈生活里的全部,至少在情感上。
她看起来那么快乐,经常跟一大群朋友在家里开派对,看《哈利波特》《贫民窟的百万富翁》,还有很多看不懂的文艺片。她特爱跟人夸我,“家里的白墙都给我女儿画满了”。有一次,表姐带着我从奶奶家出发,走了5公里路。家里都急坏了,找到我们天已经黑了,表姐妈妈上来就给她两耳光。那时候我妈还在夸我:你真厉害,走了这么远的路。
寻找你写的报道 或许我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妈妈?你看,都不能每天坚持写点什么?其实码字不是对我来讲,很容易的事吗?或者说,我是一个懒人吧?可是,我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呢?其实,是应该为孩子留下一点什么来的。希望她长大以后能回来看看,知道她是怎么样一路走到现在,妈妈和她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摘自江婉平的日记 2009年3月14日星期六14年前一个下午,妈妈去旅行了。放学是爸爸的新妻子来接我,她带我去买羊肉串,我问可以吃几串?她说一百串。回到家,奶奶在餐桌旁边抹眼泪,最后是血缘最远的人——姑父来跟我说:元宝,你妈妈出事了。
下了飞机,我知道了要穿五件衣服的地方是内蒙古,饭店里的毛豆8块钱一份,路上白白的屋子叫蒙古包,但我还是不知道妈妈出了什么事,好像不问,就不会有事。想象中,她可能头上缠满纱布、戴着呼吸面罩、插着管子,艰难地跟我说话。车没有开去医院,直接开到了殡仪馆。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后来我跟着爸爸生活,姑姑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照顾。我是10岁以后,才知道睡前跟起床一样,也要刷牙洗脸。妈妈没跟我说过,估计她自己也不在意。是姑姑告诉我第一次来月经怎么做,生病了去医院陪着我。她工作没有我妈那么忙,脾气也温柔,照顾得更细致。只是妈妈离开后,很少有人跟我聊深入的想法了。
她的东西我很长时间不敢看,一碰就难过。直到高中毕业后,我想更加了解她,了解自己的来源,开始收集有她文章的报纸,家里存了一些,电脑里也有一些资料。她不在了,只能我自己去找,去猜想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江婉平生活照。
我大学毕业那一年,她的朋友们把一些本子、文档交给我,其中就有妈妈的日记。
他们还做过一个PPT,梳理生平。1989年高考理科落榜,1990年改文科,考入中国人民大学,这是轰动乡里的大事。1995年进入《常州晚报》。2000年生了我,2005年离婚。
里面还有他们对妈妈的印象——“生活中不停地丢三落四并品尝其后果”“找了搞音乐的老公,带回家被母亲说,怎么找了一个吹歪嗽叭的啊?”“理想生活是开个小店,看书和碟片,但按她的性格,开了店,真的要喝西北风。”
他们回忆说,我妈写过海归、大麻糕师傅、钟点工、卖羊肉的、照顾植物人的媳妇、即将拆迁的老人、临终病人……我印象最深的是常州青果巷的专题报道,她几乎敲过所有人家的门,走过要一人环抱的粗楠木,拜访一辈子没出嫁、99岁的汪家大小姐,用8个版记下她看到的宝贝、听到的故事。青果巷后来被重新修葺,成了地标。
大学有一次做景观设计作业,我的选题就是青果巷,对着我妈写的文章一点一点看,还原了青果巷从前的模型。2019年青果巷开放后,我每年回常州都会去看一看,想象我妈从前是怎样在这个地方走路的。
江婉平2009年做的青果巷专题报道。
2022年,金元宝在大学做的景观设计作业,选题是青果巷。
她报道里写的一家面馆,我也去尝了,没感受到她写的那些手艺传承,挺普通的。倒是她报社楼下的一家清真面馆,以前我们一起去过,番茄鸡蛋面很好吃,我想起来了就会去吃一碗。
小时候我常去她办公室,每次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看她同事在不在、电脑开没开着,惦记着玩里面的“大鱼吃小鱼”。有时我躺在会议室的皮沙发上睡觉,有人要开会,就喊我妈把我领走。长大后才想到,可能会给她的工作带去一点困扰。
更多的时候,我就坐在妈妈的书桌下面剪纸,像在一个小小的窝里,能听到她大声跟别人聊天,直接怼讨厌的领导。她会招呼别人来参观我,我剪好一个窗花,我妈就拿着到处炫耀。影楼拍我的写真,也给同事一人发一张,她贴在工位上,有的同事也贴在自己工位上。
记忆里,她也有搞不定的事。采访无功而返,或者做了很久的报道发不出去。偶尔还会一个人哭,我理解不了为什么,但我会安慰她。
临时找不到人陪我,就要独自在家过夜,这大概是她的忙碌对我最大的影响。灯关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窗外树木的影子,感觉不安,又有点寂寞。我没跟她抗议过,如果世界是一个电子游戏,工作就是妈妈必须要做的事,是一个底层设定。
我出生那年她30岁,推断起来,应该在常州晚报的《生活圈》副刊做编辑。我一直以为那年她写的报道,是采访她的作家朋友周洁茹。之前看到周老师要开签售会,我从南京坐高铁回常州去参加,跟她说我是江婉平的女儿,重新联系上了。
最近我又问了周老师,她觉得我妈妈采访她,不是在2000年。我打算之后去报社查一下档案,确认具体的年份,最好能把她全部报道都保存下来。
报社现在已经搬走,一楼大堂变成了咖啡馆,留下的东西确实不多了。在网上搜她的名字,收集文章,有的网页链接前几年还能打开,后来失效了,特别可惜,再看到就都存到本地。
“没有了麻烦,生活就变得空空荡荡了”女儿有许多许多好玩的问题,我都不能回答出来了。她说:没有了麻烦,生活就变得空空荡荡了。“空空荡荡”啊!——这个词语我无论如何都是想不出来的,可是多么富有哲理!她说: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音乐就完了。音乐肯定与烦恼是好朋友,音乐一来,烦恼就走了,跑去跟音乐做游戏了。她说:生活没有烦恼就没有意思了。我们就是因为烦恼而去想出许多解决烦恼的办法。——摘自江婉平的日记2008年6月14日星期六我一篇一篇读她的文章。小时候只知道她在忙,很难建立完整的理解。她写了什么样的文章、看了哪些电影、做过怎样的事,是个怎样的人,她的前男友、她离婚的原因……这些都是我主动追寻才慢慢了解的。时常庆幸妈妈留下这么多文字,都是我们存在过的证明。
收获最大的是看妈妈写的日记。日记的内容大部分都关于我。
2007年9月5日,她做了咸菜炒毛豆,以为我爱吃,每次去饭店都点。我说其实不喜欢咸菜、毛豆和粥,只是喜欢这三样东西碰到一起的感觉。她送我去学校,回家想起我的话,找齐这三样东西尝了尝,同意的确是少任何一个都不行。我随口说的事情,她就会去实践。
2007年9月25日,中秋节。妈妈说我睡着了跟小猪一样,每次都要掐掐我,摸摸我,亲亲我。我假装睡觉,让她演给我看。她指导我摆好平时的睡姿,一只手垫在脸下,一只手放在肚子上,然后折腾了一番,我笑死了。她问我:丫头,你跟妈妈两个人在一起寂不寂寞啊?
2007年9月27日,妈妈为了改掉我剥手指头皮的习惯,编了一套谎话忽悠我:反复咬皮肤,皮肤上会得癌症,不可能把皮肤都割掉,于是人就会死……她在括号里标注,不知道我认字后看到这段,会不会对她很气。她写日记的时候,一直都是准备好让我来读的。
日记里也记下了很多遗憾的时刻。因为去上海出差,错过我上小学的第一、二天。跟我走了对岔路,没找到我,骂了我一顿,凌晨一点反思自己,“肠子都悔青了”。她还写打过我,很怕“是不是就把她打远了,再也走不进她的内心?”
她时不时自称不负责任的妈妈、粗心大意的妈妈、“坏妈妈”。我其实不太记得了,这些事没给我造成过心理伤害。她能意识到、记下来已经很好了。也可能是她走得太突然,记忆会美化很多事情。
江婉平生活照。
网上有人给她建了逝者纪念页面,31234次到访,有187条留言。也经常搜到别人写文章纪念她,我加过一个网站管理员,问他要了作者联系方式,找到了妈妈的一些老朋友。这些老朋友,又发给我一些资料,从中得知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一个写作者今年还发了文章,讲早年接到过妈妈的电话,鼓励他投稿——“2003年春天的某一天,我在老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编辑江婉平打来的。大致意思是,我发来的几篇文章她很喜欢,再问我近况,鼓励我多投稿。”他还提到,一个在工地打工的朋友,爱好写作,我妈妈辗转要到电话,向他约稿,还介绍他去《上海星期三》去做编辑,人生轨迹从此不同。
记挂妈妈的朋友特别多,跟我联系紧密的有四五个,不那么紧密的十几个。男女都有,不同职业,我上大学、放寒假、毕业,都是他们聚会的主题。其中一个阿姨,跟我妈完全是两种性格,公认的靠谱。她保管我妈的遗产到我十八岁,也是她帮我申请了离世员工子女补贴。
我也有个“小叶阿姨”,她真的姓叶,比妈妈年轻很多,一直单身,教我画素描、带我去游乐园。她有我家的钥匙,我妈也经常半夜11点去她家,霸占电脑写稿。高兴了就买个特别好的柚子,一路捧到小叶阿姨家,找她一起吃。
金元宝跟“小叶阿姨”的聊天记录。
我妈离开后,小叶阿姨租过我和妈妈住的房子,改造成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她说,每次想我妈了,就会去买一个柚子。初中时她送我一个iPad mini,让我在同学间可神气了。最近主要在跟她对接工作,她给我们公司带来一个项目。
妈妈的每个朋友,都觉得自己跟我妈最要好。从他们那里,我才知道原来她是个“恋爱脑”,爱过好多人。
我二年级的时候,她有天突然把住的房子租给了别人,带我租了个一居室,有一天又突然搬了回去。原来租户里有个北京人,她特别喜欢,但他走得匆忙,我妈都没来得及认识人家。我们就一直用着那人留下的桌布、窗帘,寄托她的暗恋和思念。
她读大学时有个男友,比她小一届,是清华的。她为了跟男友一起毕业,还延毕了一年。结果有天去酒吧看演出,迷上了我爸,就把相处多年的清华男友甩了。她喜欢文艺青年,不太考虑经济状况。
我爸是摇滚乐队的键盘手,不玩音乐后,自己开了影楼。看了妈妈的日记我才知道,离婚这件事,她有点走不出来,又担心我在他俩之间周旋,过早面对成人世界的复杂,“离了婚,有些伤害就无可避免地存在……只能顺其自然了,多多反省自己”。
她说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我在房间练琴,她听着琴声做家务。假期不想上补课班,她都听我的,但琴一定要练。我猜可能会让她想起我爸。
左一为江婉平。
一小段时光我现在在南京一个设计事务所工作,做室内设计师,学的建筑。有时候会跟别人打趣说,真想回到童年,告诉自己不要再玩积木拼房子了,玩下去没前途的。以前妈妈总会给我买乐高、拼图这些耗费时间的玩具,我投入进去,她就不用管我,可以自己工作了。
做手工、画画是我最爱的事情,我妈很纠结,想送我去画画班、模型班,又怕想象力被局限,有了功利上的好坏,画画就没那么快乐了。高考时我从理科实验班,转去了文科学艺术,前后就思考了一天。这点跟我妈有点像,她复读了一年,从理科转文科,读了她热爱的中文系。
她朋友说,我的声音像妈妈,还有撕起皮嘴唇的小习惯,也跟她一模一样。对衣服的品味也像,她的很多衣服都遗失了,有一件格子外套,每年春秋我都会穿。
格子外套。
之前被偷外卖,我又饿又生气,报了警,调监控、做笔录、蹲了一下午,可惜最后没抓到人。我想如果是我妈,她会刨根问底,抓到人为止。她写过一篇报道,为了验证鸡蛋是不是人造的,跑了好几个部门,折腾一个礼拜,最后去一所大学,花500块给鸡蛋做核磁共振,才证明了蛋是真的。
她在记者手记里写,“幸亏,这是一只真蛋。但是,假如有一天,我遇到的是假蛋,或者怀疑它是假蛋,而我只是一名普通消费者,会不会为一只鸡蛋做一个核磁共振?说实话,我不会的。我只会叹一口气,随手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了事。因为,为了一只几毛钱的蛋,花那么多时间、精力与金钱,不值。可是管理部门呢?毕竟,这几毛钱一只的鸡蛋,几乎每个人都常常吃。”
需要帮助建议的时候,我会想象我坐在窗台上,她坐在床上,面对面聊天。只是长大后,她说话的语气、表情都模糊了,只能回忆起她大概的行为模式和价值观。
比如上初中时我早恋了,老师找我麻烦,我就会想象老师把我妈叫到办公室,她们吵架。我妈肯定会支持我,她从来都是支持我的。这么一想,我就特别有底气,老师怎么说都无所谓了。
听到一首好听的歌,把它分享给妈妈,她会怎么评价?看了新的电影,也会想,她觉得怎么样?网上流行的MBTI,我猜她也许是ESFP,S和N之间有点犹豫,她那么关心实际的生活,同时也有很多内心的感受。
最可惜的是,我再怎么去了解她,她都是40岁以前的样子,无法知道她50岁、60岁是什么样子了。
日记里,她写“我们的一生都在不停地离开、分别”,带着分离是常态的想法,她才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金元宝和江婉平。
她风火轮一样转个不停,又那么松弛,能做好那么多事。我有点社恐,但为了接近她的生活,我会主动交朋友、办聚会。包括要公开讲述这些故事,我第一反应是逃避——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打电话,会不会紧张?但如果是我妈,她肯定能滔滔不绝说上半天。我有意在学习她的生活方式,感觉照着她那样活,肯定能获得幸福。
我还没有孩子、没有家庭,只做一份工作,已经感觉忙不过来了,也没有那么充实的生活,周末就宅在家里。要是能亲自问问她就好了。我想逐个采访她的朋友,有点怕时间长了,很多他们原本记得的会忘记,细节会消失。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有点拖延,总有一天我要做这件事。
“妈妈,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骑车带我上学了。一是因为不能说这么久的话,骑车一会儿就到了;还有是因为我们笑的时候,你看不到我是怎么笑的,是呵呵呵,是哈哈哈,是哗哗哗,还是嘿嘿嘿……”我又忍不住夸张地笑上了。她说得实在是太对了。我实在是太享受上学路上的时光了,跟我亲爱的女儿一起的这一小段时光。再过没几年,不就没有了?写到这里,我禁不住怅然若失了。所有的生命,都是为了告别。——摘自江婉平的日记 2009年3月27日星期五(文中图片均由讲述者提供。)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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