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丨胡慧茵
编 辑丨张铭心
图 源丨新华社
12月3日晚，韩国总统尹锡悦突然宣布紧急戒严令，引发政坛和市场动荡。虽然尹锡悦已于6小时后解除紧急戒严令，但事件不断发酵，对韩国政治、经济、金融和全球市场的影响仍在持续。
“首尔之冬”草草收场？
当地时间12月3日晚，尹锡悦突然进行电视直播，宣布实施“紧急戒严”。突如其来的戒严令让韩国政坛乃至整个社会措手不及。
“事实上，昨晚的戒严令属于小范围内的封闭式决策，包括韩国总统府高层幕僚等都被蒙在鼓里。”辽宁大学国际经济政治学院副教授李家成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道。正在韩国访学的李家成告诉记者，12月3日晚戒严令发布后，街上的治安并未受到影响，学生也照常上晚自习，而且仅6个小时后就解除了。他表示，有些睡得早的人一早醒来可能还不知道昨晚戒严令的发生。
与表面的平静不同的是，韩国政坛内部暗流涌动。戒严令颁布之后，韩国国会召集紧急会议，190名议员全部投票要求尹锡悦撤回戒严令，全票赞成通过决议。其间，国会上空直升机盘旋，装甲车开往国会。部分首尔市民也前往国会议事堂，抗议戒严令，场面一度混乱。当晚还发生戏剧性的一幕：韩国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翻墙进入国会议事堂大楼，网络直播后动员了更多抗议者。最终在当地时间12月4日凌晨4时27分左右，尹锡悦宣布接受国会的要求，解除紧急戒严令。
持续6个多小时的紧急戒严最终落幕，一切剧情，如一出现实版的《首尔之春》。值得一提的是，此次紧急戒严也是韩国自1980年以来的首次。关于此次戒严的理由，尹锡悦主要将矛头对准了在野党，表示坚决应对“反国家势力”。在解除戒严令后，尹锡悦依旧表现出最后的顽强，要求国会立刻停止“以弹劾、立法、预算为手段使国家系统陷入瘫痪的行为”。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唐晓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触发尹锡悦宣布“紧急戒严”的导火索是近期国会通过2025年预算削减案，并对三名高级检察官启动弹劾程序，包括总审计长崔在海和首尔中央地方检察长李昌洙。“尹锡悦政府维持国政运营离不开两个基本要素，一个是钱，一个是人力，然而这两个要素现在都被紧紧捏在国会手中。尹锡悦当时给出的理由主要控诉了在野党裹挟国会，自政府上台以来，共发起了22次针对政府官员的弹劾动议。在任的政府官员若遭遇弹劾，就无法正常行使职权，影响国政运营。”
此外，有分析认为，尹锡悦发起戒严令的直接起因，也与对涉嫌袒护其妻子金建希的首尔中央地方检察厅多名高级检察官发起弹劾有关。
事件引发韩国朝野哗然。唐晓认为，这反映出韩国国内政治生态分裂、极化的情况十分严重，已达到白热化程度。朝野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且这种政党间斗争也因“朝小野大”的局面而逐渐上升为立法权和行政权之间的斗争。
当前，韩国国会呈“朝小野大”的局面。自今年4月韩国国会选举后，在野党在国会拥有多数议席，其势力遭尹锡悦忌惮。“这就意味着，国会所掌握的立法权和总统手中的行政权几乎处于完全分裂的状态。”唐晓补充道。
“实际上，尹锡悦自上台以来的施政处境极为困难”，唐晓进一步补充称，特别是在内政方面，一些关于经济民生的重要举措无法得到国会的同意，难以落地；另一方面，金建希深陷各种丑闻，在野阵营将其视为攻击尹锡悦的把柄，一直在国会力推针对金建希的系列立法。
从民调来看，尹锡悦的民众支持率持续呈现下跌趋势。韩国民调机构韩国盖洛普11月8日公布的最新民调结果显示，尹锡悦的支持率仅有17%，较此前一周的统计数据降低2个百分点。民调细节显示，金建希牵涉的丑闻以及尹锡悦本人在经济民生领域工作不力对其支持率的下降产生重大影响，而以李在明为党首的共同民主党持续就相关议题攻击尹锡悦政府。
尽管戒严令已被解除，但影响仍在发酵。唐晓预计，接下来韩国国内政界舆论会围绕两个问题出现争论：一是要如何定性尹锡悦宣布实施“紧急戒严”的举措，二是谁来为闹剧负责，目前韩国舆论普遍认为尹锡悦突然发布并又解除戒严令，引发社会巨浪，存在违宪之嫌。她表示，当前韩国执政党内部对于要不要保尹锡悦还没得出一致结论，无论如何韩国政局的对立和矛盾只会越来越激烈，朝野双方的攻防战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韩国股汇市场“惊魂一夜”
对于韩国此番戒严危机，有分析认为，这背后或隐含着民众对尹锡悦治理经济的不满。
唐晓向记者分析称，尹锡悦在促进国内经济发展方面乏善可陈，引发民众不满。再加上全球局势动荡，消费市场低迷，韩国经济发展动力疲软，而特朗普再次胜选美国总统也给韩国经济带来了很多不确定性。在野阵营强推预算削减案令尹锡悦政府促进经济发展的抓手越来越少，处境越来越糟糕。
从今年三季度的数据来看，韩国经济增长乏力。韩国央行公布的初步数据显示，韩国第三季度GDP环比微增0.1%，远低于经济学家预期的0.5%，也低于韩国央行8月发布的季度预测。韩国央行人士指出，三季度的内需符合预期，但出口增速低于预期。
突如其来的戒严令，或使韩国经济雪上加霜。“在国际投资者看来，韩国会是一个不可靠、不安全的投资之地，可能会对韩国经济造成长期的不良影响。”李家成表示。
短期来看，事件的负面影响迅速传导至韩国的股债汇市场。在尹锡悦宣布戒严令后，韩元急速下跌，跌幅一度达到2.5%。截至发稿，韩元对美元跌幅有所收窄，报1美元兑1414.7韩元。渣打中国财富管理部首席投资策略师王昕杰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韩国政治风波使韩元承受极大的波动，随后在戒严令撤销后回落，技术图表显示，该货币对可能会保持在1390的关键支撑位之上。若政治动荡持续，预计韩元进一步走弱，可能会引起投资者特别是海外投资者卖出股债等资产。
中国银行研究院研究员王宁远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若韩元继续走弱，韩国进口价格上升，可能推高韩国通胀水平。此外，韩国的金融市场不确定性可能会使韩国市场中跨境资金流向其他亚洲市场。
除了汇市，韩国的股市以及相关资产均呈现下跌。截至12月4日收盘，韩国综合股价指数下跌1.29%（32.34点），报2467.76点，重点公司股价均下跌，三星电子下跌0.93%，现代汽车下跌1.33%，LG能源解决方案（LG Energy Solutions）下跌2.02%。另外，韩国币圈集体跳水，Upbit的比特币直接最低下跌30%，低至66500美元，XRP（瑞波币）短时插针60%，从2.9美元跌到1.16美元。
王昕杰表示，近期韩国股市走弱，特别是海外投资者资金一直流出，主要是三星电子的竞争力下降使整体股市疲弱，特别是特朗普当选之后对于其他国家征税的政策，再一度影响三星电子乃至整体韩国股市。王宁远则认为，韩国股市持续疲软同韩国经济复苏乏力以及企业竞争力下降均有关系。此外，今年部分亚太新兴市场国家股市曾有明显上涨，吸引部分投资于韩国市场的跨境资金流出。
在戒严令之后，包括韩国央行、韩国金融服务委员会和韩国财政部等在内的多部门在12月4日韩国股市开盘前后，均紧急公布一系列救市措施，韩国政府称必要时提供“无限流动性”稳定市场。
然而，这一举措的效果仍受到质疑。法国里昂商学院管理实践教授李徽徽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韩国政府提出“无限流动性”与10万亿韩元股市稳定基金，这一政策组合效果或有限。其背后隐藏的是市场对根本性经济挑战的担忧，包括增长疲软和企业竞争力下滑。股市稳定需要的不仅是资金支持，更是基本面改善。韩国股市的结构性问题在于外资主导的市场格局易受全球波动影响，且内部创新动力不足。监管机构应更多关注如何增强资本市场活力，例如推动更多本土资金入市，提高市场韧性，而非单纯依赖外部资本流入。
此外，韩国在美资产也同样下跌。12月4日美股早盘，韩国ETF（EWY）低开低走，盘中跌幅扩大到7%。截至收盘，韩国ETF（EWY）下跌1.59%。
李徽徽认为，在美上市的韩国资产暴跌反映的不仅是短期风险厌恶情绪，更是国际投资者对韩国增长前景的担忧。韩国企业的国际化布局长期依赖外部融资，当前环境下融资成本上升将制约其扩张能力。
受访专家认为，短期来看，政治不确定性会增加韩国市场的波动性。唐晓表示，这些波动将对韩国国家信用等级产生不利影响，也会影响投资者对韩国经济前景的信心，不利于韩国吸引外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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