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为W08-08等的地块和上海浦发虹湾二期住宅 每经记者 包晶晶 摄
外环以外、远离地铁，单价却超7万元/平方米的浦发虹湾，是上海浦东2022年的大热盘。
时隔两年，如今临近交房，却以另一种形式“出圈”了。
业主们在预看房前后惊讶地发现：同在一整个开发区域内的一块地，土壤中有18种化学物质，地下水中有22种化学物质。
最令人震惊的是，业主们从报告结论看到，“对人体健康通常存在不可接受风险”。
土壤污染状况详细调查报告
那么，污染地块从何而来？浦发虹湾即将交付的新房是否被污染？购房前有无风险提示？地块如何进行治理？近期，《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带着疑问走访了浦发虹湾地块。
11月21日，上海12345热线回复了每经记者关于污染地块的最新情况：
“该地块由上海浦发虹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虹湾公司）实施土壤修复和后续开发，目前虹湾公司已对地块土壤污染状况开展了详细的调查、风险评估、修复方案编制工作，之后行业指导部门——浦东新区生态环境局会指导其对原修复方案进行修改完善，唐镇政府作为属地管理方，将积极落实对该地块后续修复的监督管理职责。”
当日晚些时候，该工作人员向每经记者补充说明：
“经过再三核实，土地目前处于征用过程中，浦发虹湾代政府进行一级开发工作”。
从降标到“工业污染地块”
11月14日，每经记者在现场看到，整个地块开发已经初具规模，配建的校舍已经完工；一期、二期住宅正在做交付前的准备；街道绿化带培植正在加紧施工中；项目三期正在建设，暂未向市场推出。
西北角有一整片无任何建筑物的区域，场地平整，大面积长有杂草。北面沿河，其余三面均设有围挡。
这个楼盘2022年就备受关注。当时浦发虹湾首批开盘，339套房源吸引了631组认购，认购率达到186%，备案均价约72300元/平方米，最小面积90平方米。
但业主付了首付才3天就开始维权了。
详见此前报道《精装降标？上海单价7万+新盘刚交首付就遇纠纷，业主开发商各执一词》
当时就有业主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反映：（2022年）9月5日摇号买房、9月7日草签合同，售楼处公示的许多细节都在草签合同上变样了。不仅装修和设施降标，前期承诺的每个月四五百元停车租金，也变成了1000～2000元。多轮交锋之后，开发商官宣提升装修标准，事件才暂时得以平息。
但问题远不止这些。
临近交房前，有业主在预看房阶段无意中发现了一则土壤环境治理招标公告，这才发现小区隔壁待开发的地块，竟是受到污染的土地！
严格来说，这一地块非常临近二期已经完工的住宅，而隔开他们的只有一条三车道的道路。
根据上海市政府官网2024年7月25日公布的污染修复名录文件（11月21日截屏），W08-08地块赫然在列，状态是“已完成修复方案编制”。
图源｜上海市生态和环境局
与此同时，每经记者也对相关信息进行了搜索，发现11月该地块相关土壤修复工程的招标工作仍在进行。
为了解地块实际污染风险，部分业主与代表律师经过多番查询、申请行政公开，获得了《浦东新区唐镇PDP0-0403单元W08-08地块及原浦东电镀厂涉及规划地块（W08-05、W08-06和W08-07地块）土壤和地下水污染风险评估报告》等多份报告，其中一份报告显示：1963年前为农田；1963~2016年期间，主要作为工业用地使用；2016年之后地块内的厂房陆续拆除。
据报告描述，内西北部原浦东电镀厂区域存在硬质地坪和4个地下电镀废水池，部分区域有明显的污染痕迹；原浦东电镀厂以外区域未见明显的残留污染物。
具体有哪些污染物？
报告通过对项目地块未来土地利用暴露情境下敏感人群潜在暴露途径建立剂量效应关系，进行风险评估计算，发现土壤中苯并(a)芘、苯并(a)蒽、苯并(b)荧蒽、茚并(1,2,3-cd)芘和二苯并(a,h)蒽、1,2-二氯丙烷、1,2,3-三氯丙烷、氟化物、铜、锑、锌、钴、镍、六价铬、石油烃(C10-C40)、铅的含量均超过了人体可接受水平，三氯乙烯和三价铬的含量处于人体可接受水平。
地下水中三氯乙烯、1,2-二氯丙烷的含量超过了人体可接受水平，苯并(a)芘、氰化物、二甲苯、汞的含量处于人体可接受水平。
《土壤和地下水污染风险评估报告》第264页
“要退房也是有条件退房”
部分业主表示担忧：
W08-08地块目前尚未尚未进行开发，那么即将交付和明年将交付的一期、二期住宅，所在地块是否安全？
“我们这批有小宝宝的业主家庭意见比较统一，退房，不接受退房以外的其他方案。”日前，浦发虹湾业主彭新（化名）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
每经记者按照业主提供的购房合同中的信息，多次拨打虹湾公司的电话，均无人接听；向浦发虹湾项目微信公众号留言表达采访请求，截至发稿也未能获得回应。
与此同时，每经记者以买房人身份走访了浦发虹湾售楼处，了解这一污染地块的处理方案。
在浦发虹湾售楼处沙盘前，张贴有《浦东新区唐镇虹一村、一心村“城中村”PDP0-0403单元W09-06地块土壤和地下水环境尽职调查报告》和《浦东新区唐镇虹一村、一心村“城中村”PDP0-0403单元W15-01地块土壤和地下水环境尽职调查报告》两份报告。
据置业顾问张明明（化名）介绍：“快交房的一期和二期业主最近比较关心此事，所以应业主要求全部展示了出来，一开始只选取了一部分，业主不满意，觉得不够详细，所以这两天抓紧把全文都打印了放出来，就这两天。”
“即将交付的一期和二期房源并没有受到污染影响，学校也都已经建成了，是没有问题的。”张明明说。
也就是说，根据现场销售人员的说法，项目一期和二期房源所在地块没有受到污染。
但根据代表律师提供的文件：
一期商品房地处W15-01地块，二期商品房地处W09-06地块，与一期二期商品房相邻的地块为W08-08地块，W08-08地块原为浦东电镀厂，其中一期商品房与W08-08地块直线距离不足500米，二期商品房与W08-08地块仅间隔一条马路。
业主也向每经记者提供了一份落款时间为2018年1月的《唐镇虹一村、一心村“城中村”W15-01地块环境初步调查报告》，显示“W15-01地块土壤与地下水环境质量能够满足该地块作为居住用地开发和使用的要求，后续无须开展进一步详细调查和风险评估工作”。
但上述业主的代表律师认为：“售楼处公示的是尽职调查报告，并非正式环评报告，我们申请行政公开，（但开发商方面）表示并没有这份报告。所以如果只是开发商自己找的机构做评估，缺乏中立性和客观性。”
律师与业主申请行政公开W15-01地块环评报告，但目前只获得上述这份2018年的初步调查报告，暂无最新环评报告。
截至发稿，业主代表律师、每经记者均未获得关于地块的最新环评报告。
对于业主提出的退房要求，张明明解释：“我们有合同条款约定，要退房的话也是有条件退房，相应违约责任在合同上都约定了，买卖双方权利平等，合同也是经过备案的。”
开发商行为是否构成隐瞒？
彭新告诉每经记者，浦发虹湾一期二期住宅出售时，完全没有提过W08-08这一大片地块曾经受到工业污染的情况，像我们这种刚刚结婚生孩子，将来小孩读小学初中都在污染地块附近，一条小路之隔。
“如果知道是这个情况，就算每平方米单价三四万元，我都不会买的。”彭新说。
每经记者注意到，W08-08等地块列入修复名录的日期为2022年7月21日，的确早于浦发虹湾公布一房一价表及开盘的时间（2022年8月）。
彭新认为：“买房的时候，价格应该体现一切要素，但浦发虹湾7万元/平方米的均价，其中隐瞒了重大不利因素。”
“而且购房人要了解这种风险是非常困难的，我去申请这两份报告的信息公开，报告送到我们手里需要一个多月，”他坦言，当时马上就要摇号了，谁会一个个地块去调取信息？而且申请公开必须要准确无误地提供地块名称、报告名称，每个字都写对，才能查到相应的报告内容。
代理律师认为：“邻接地块存在严重的土壤及地下水污染，属于重大影响购房者购买决策的重要事项，开发商在认筹前已经明知该情况的前提下，在认筹过程中，仅对W08-08地块披露不利因素为粉尘、采光、噪音等不利因素，显然故意向购房者隐瞒了土壤与地下水污染的事实，致使购房者做出错误意思表示。开发商的上述行为构成欺诈，购房者有权依据购房者有权按照《民法典》第一百四十八条规定撤销《预售合同》。”
“目前W08-08地块尚未开始修复工作，一旦开始修复，将对土壤开挖。环评风险报告显示，污染有扩散的风险。也就是说，哪怕现在一期二期检测都没有问题，也不能代表在W08-08地块修复过程中不受影响。”他补充说。
记者|包晶晶
编辑|陈柯名 陈梦妤 杜恒峰校对|段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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